十二月保毕业

在这个阴暗的钟楼待了多久了呢？我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自从上次的暴乱以来，大批人员都已经逃离了基地。剩下的一些科研同事也陆续转入了地下城市，可如今又遭遇到神秘失踪事件，导致大批人消失，曾经的银镜基地俨然变成了一座死城。这么一想，可能是银镜工业的气数已尽了吧。

我苦笑着，捻了下自己手中不知不觉已经烧了大半截的烟蒂。算了，这种事情不是我这种胆小鬼该操心的。

没错，我是一个胆小鬼。自从上次的智械危机以后，我就逃到了地下，一直把自己囚禁在这座废旧的钟楼里。可是，每到夜晚，总是能听到居民区里传来凄厉的惨叫，第二天就会得知，城市里又有不少人消失了。起初是几百个，后来是几十个，到最近的三两个。整座城市现在还剩多少人呢？也许只剩我一个人了吧。

伏特加还有好几瓶，这里的食物也足够我一个人生活，只要我不离开钟楼，就不会受到伤害。

城市里的智能AI拉妮也开始变得奇怪了。声音不再甜美动听，而是透露着一些诡诈和凶狠。

是因为恐惧而导致的认知失调吗？

不，我不这样认为。并不是因为我的胆小让我害怕面对现实，而是因为拉妮，这座城市的人工智能，就出自于我手。我太了解她了。

没错，在作为“守夜人塞纳”蜗居在这座钟楼之前，我的职位是银镜工业智能研究所的所长，大家叫我塞纳·奈维尔博士。是我负责主导研发了拉妮，换句话说，拉妮就像是我的孩子。然而，当年和我一同进行研究的伙伴们，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。这一切都是拜竹内睦月那个女人所赐。

竹内睦月……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块巨石，压在我的胸口，让我直到现在还喘不上气。

一起都是从高层选择和这个女人合作开始的。是这个女人给银镜工业带来了不幸。

窗外“拉妮”的声音又响起来了。也许我该做些什么，为了那“孩子”。

是的，我得为拉妮做些什么。

我记得在银镜工业智能研究所的地下3楼，我曾经的办公室，存有拉妮的原始备份。我得想办法到那里去。

从我所处的钟楼到研究所，大概需要经过4、5个街区。我用双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圆型标志，这是银镜工业员工祈求研究顺利的老传统了。之后，我批上了自己的斗篷，悄悄从钟楼溜了出去。

大街上比我想象的还要冷清。只有街道转角的监视器和天上巡航的无人机偶尔会发出声响，除此之外，我嗅不到一丝活物的气息。穿过狭长的居民区巷口，前方是偌大的中央商业广场。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展示的是拉妮的形象。在电子屏下方，我看到有什么人在疯狂扭动。

我连忙躲在广场上的售卖亭旁边，屏住呼吸，看到的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，身穿红色衣服，一边扭动身体，一边口中胡言乱语着的诡异东洋女人。女人的声音穿透过寂静的广场，飘入了我的耳中，那是让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声线，属于拉妮的声线。

错不了。现在的拉妮就是眼前的女人假扮的。而这个模仿着拉妮声线的诡异女人，就是传闻中的竹内睦月。

我屏住呼吸，借着广场售卖亭和巨型喷泉的掩护，悄悄逃离了商业广场。

距离研究所还有最后的一个街区。我将身体靠在墙壁上，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，我尽可能地压低声音，让我的深呼吸不至于引人注目。

竹内睦月，传说中夜阑之都的大明星，有着ESFP表演型人格的商业奇才。模仿一个人工智能的声线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。我还记得CEO斯图亚特和参议员德雷普斯两位先生，对竹内睦月能够参与项目时，表现出的兴奋与期待，因为竹内带来的不仅是庞大的资金，更是她无可比拟的巨大影响力。

脑中思索着这一切，不知不觉我已经到达了研究所。作为工作多年的地方，我对这里一切都太熟悉了。即使闭着眼睛，仅凭记忆，我也能够找到我想要的东西。

很庆幸，研究所没有被破坏，我顺利回收了拉妮的数据备份——一个洋娃娃状的小机器人。

我注意到最近城市里出现了一个神秘少女，有着一头引人注目的标志性蓝发。我认识她，她是人类联盟的高级探员。

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了。只有把赌注压在这个女孩身上。但是如何避开假拉妮的监视呢？我突然想起来，钟楼顶层有一个隐藏的阁楼，那里是监控的盲区。

我尝试利用钟楼里废弃的转盘等设备制造噪音，果然吸引了蓝发女孩的注意。

女孩看样子被我的窘状吓了一跳。这时我才注意到，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理发和打理胡子了。现在的我看上去一定就像个野人一样。

我将蓝发女孩引入了阁楼，在那里，我告诉了她关于假拉妮和竹内睦月的故事。我将拉妮的数据备份交给了她，希望她能够帮助拉妮恢复正常。

做完了这一切后，我回到了自己的床榻边上，给自己灌了比以往更多的伏特加。

就这样昏昏沉沉睡去吧，也许睡醒后，一切都会回归正常。到头来，我还是个胆小鬼罢了。